《Drive my car》漫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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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ive my car》漫谈

影视化村上春树

通常来说村上春树上中文新闻的时候,只证明诺奖就要开了。作为书迷,也能明显感觉到这几年要他获奖的声量明显有所下降(这未尝不是好事)。但是我上个月却意外刷到新闻,说是新长篇《街とその不確かな壁》4月13日已经在日本出版。

我现在还能清楚想起第一次读完《1Q84》时候的心情,书有三本,是从好朋友的女朋友那里借过来的。从那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读完他几乎所有的作品。上一部长篇《刺杀骑士团长》已经隔了六年时间,村上春树还在写长篇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够了。

当年在看完电影版《挪威的森林》(2010)之后,多少有点绝望。看书的时候是能感觉到电影也好、剧也好大概都不太容易拍,但是弄出这种玩意儿还是不能原谅。

《Drive my car》漫谈(这张图在当年应该还挺有名的,只是电影真的完全不值得去看)

之后某一年的《世界奇妙物语》似乎还拍过一个,但是现在我已经彻底想不到任何相关的东西了(这么来说的话,为什么烂片我反而记住了呢?)

之后出现了印象深刻的作品,由韩国导演李沧东执导的《燃烧》(2018),改编自短篇《烧仓》。小说的故事就足够奇怪,然后,只能感叹名导演确实是名导演。并且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部《燃烧》当年还带着点演员史蒂文·元(从《The Walking Dead》中)演技突破的成分在里面。

《Drive my car》漫谈(这部就相当推荐一看了)

再往后就是这部由滨口龙介执导的《驾驶我的车》(2021)。

《Drive my car》漫谈(法国版海报,怎么有一股《DEATHLOOP》味啊)

《Drive My Car》小说几乎完全通过主角与司机的聊天来展现,电影做了相当程度的重构和加法,有兴趣的话可以看导演的自述:At the Movies with…

电影中关于契柯夫戏剧《万尼亚舅舅》的部分相当令人着迷,也是我最想聊聊的部分。

契柯夫之枪

村上春树应该超爱这位伟大的俄国文豪,因此才会在他自己的作品中反复提及。事实上关于“契柯夫之枪”的描述我最早就是从村上的小说中读到的。简单来说这是契柯夫本人所叙述的一种剧作原则。

“请将一切与故事无关的事物都从故事中移除。如果你说第一幕中有把枪挂在墙上,那么在第二幕或者第三幕中这把枪必须发射,不然就没必要挂在那。”

略带宿命感的方法论嵌入在小说正文中的时候,反而会让人心生疑惑,你都这么明写了,那这个伏笔你到底收还是不收啊?

关于“契柯夫之枪”,我立刻想到的,是在游戏《原子之心》序章中的那架压迫感十足的大飞机。

《Drive my car》漫谈(看这架大飞机第一眼,就知道之后肯定会砸下来)

也有人就认为剧作《万尼亚舅舅》中出现的那把枪就是“契柯夫之枪”理论提出的原型。

除开从村上作品中读到的只言片语,我之前对这位大文豪的印象几乎全部来自于中学语文课,小说《变色龙》在中文语境里面毕竟分量过重,而他作为剧作家的一面,对我就有些陌生。

在小说《Drive My Car》中,关于《万尼亚舅舅》其实并没有过多着墨,所以我是在看完电影之后,才决定要去弄清楚这部戏剧的。一开始我自以为是去读了剧本(建议不要这么做),一头雾水,然后再去找了讲解视频看完,才多少明白了味道。

(如有兴趣,推荐B站的UP。)

剧本《万尼亚舅舅》于1897年在圣彼得堡出版的契诃夫《戏剧集》中首次面世,而这个100多年前的故事妙就妙在,其中展现的事件和人物的想法真的相当“现代”。并且在导演的挖掘和摆弄之后跟电影中的人物产生了魔法般的勾连和映照。

看向电影,主角家福就是在演着“万尼亚舅舅”本人的时候崩溃在舞台上的,他嘴里说着那些不解和控诉,但这些话却好像就是自己想要问妻子的那些内容。万尼亚舅舅不理解为什么教授会如此受人爱戴,家福本人也不理解妻子为什么会选择出轨。

《Drive my car》漫谈(家福走了,同事懵了)

并且关于家福情绪崩溃的时机的选择我也尤其喜欢,因为这些让他在台上崩溃的台词,他一个人坐在车上练习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在车上配合着故去的妻子留下的声音没有能做到这一点,反而到了舞台上,家福借着万尼亚舅舅之口说出台词,情绪才后知后觉般涌出,终于把他完全吞没。

音与车

在小说中, 妻子“音”只存在主角家福的描述中,他当然知晓妻子的声音、样貌和表情,但是他也当然不会同别人谈到这些。

在电影中,导演直接用了相当的篇幅让我们与主角一起来凝视这个完全琢磨不透的女人。

《Drive my car》漫谈(视线传导,形成稳固的三角形结构)

这里推荐豆瓣用户gansen翻译的木下千花老师的影评:【影评翻译】木下千花评《驾驶我的车》:有关八目鳗的思考,其中对妻子角色的分析显然比我在这里胡言乱语更有价值。

在妻子去世之后,这辆保留着与她共同记忆的“车”对家福的意义就变得更复杂了。不论小说还是在电影中,这辆车都是最重要的场景,主角与司机渡利的对话几乎全部发生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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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热衷在作品中将车作为重要的叙述对象,像是在《挪威的森林》中主角的好友正是用汽车尾气来自杀。而在现实世界中,车跟其他的个人持有物相比也非常特别,比如你大概听过下班回家之后,要先在停车场抽支烟再上楼之类的故事吧。

在这个故事中,我觉得这辆车大概不能只当作一个道具或者场景,而应该将其视作一个角色,尤其是考虑到在题目中就只有“车”这么一个对象的时候。对主角家福来说,有(相当)一段时间,陪着自己的、真正可以掌控的也就是这辆车。这种感觉大概是从撞破妻子出轨直到妻子去世之前这一段最为强烈。虽然“依靠一辆车”,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说来都足够奇怪。

在妻子去世之后,这辆保养如新的旧车,已经变成了妻子(家福自己可以理解、可以掌控部分)的化身。这种感觉在家福独自开车、并且听着妻子给他录好的台词练习的时候,变得真切而恍惚。我也就是如此解释为什么在主办方要帮他配一个司机的时候,家福会那样抗拒。

妻子“音”给主角家福留下了无尽的谜团和真真实实的《万尼亚舅舅》台词录音。家福坐在车里,大声练习着《万尼亚舅舅》的台词,故去妻子的声音从车载音响中出现。我深深怀疑,在某些瞬间,他真的分得清楚,与他对话的究竟是车还是妻子吗?

索尼娅

“以前我就想说了,仔细看来你很可爱,一点也不丑。” “谢谢,我也不觉得丑,只是不太美而已,就像桑尼亚那样。”

小说在临近结尾,家福与司机渡利有过这样一段对话。并把她与《万尼亚舅舅》中的索尼娅连了起来。

在电影中似乎没有(我没找到)这段直接的台词,并且从妻子去世开始,电影就完全走向了另外一个故事。电影中索尼娅的角色看起来也并不需要让司机渡利来当作什么照应,因为电影里面有具象的索尼娅角色。

《Drive my car》漫谈(索尼娅本娅)

仔细想来,在电影中称得上“新角色”的大概只有那对夫妻而已。这一段是我最不喜欢的部分了。对哑女这一关键角色的处理我也觉得值得商榷。

这倒不是说是演员演技有什么瑕疵,事实上,哑女的演技(演哑女和在剧中演索尼娅都)相当精湛。(我甚至觉得在戏剧《万尼亚舅舅》中的索尼娅设置成哑女或者有其他缺陷,会不会真的让故事更加顺畅?设想一下,一个前妻的女儿、孤苦无依、在关键时刻只能求得舅舅的庇护?)

送stuff回家、然后顺势吃饭的这一段。哑女站在门口变成了治愈系日剧的主角,再之后四人小桌吃饭……好吧,导演你喜欢就好。但是这段拍出来质感偏偏看起来又真的很棒,但是质感越好就越感觉与电影的整体撕裂。我甚至怀疑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舍不得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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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为什么不给三浦透子的角色多一些篇幅呢?故事推进到最后,站在雪地上的时候,情绪真的有累计足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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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又不得不说结尾这段超级棒,把我前面的一些不满意一扫而空。并且看到这里,我几乎可以肯定司机渡利依然是在照应着《万尼亚舅舅》中的索尼娅。

《Drive my car》漫谈(因为她真的再享受和平、亲爱、甜美的生活,在休息。)
《Drive my car》漫谈(7.9的评分私心来说稍低,但是还算合理。)

最后,也许我早该想到的,《Drvie my car》跟《挪威的森林》一样,也是The Beatles的一首歌的名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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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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