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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财经故事荟,作者|如初,编辑|万天南
北上广深四个一线城市集体,进入人口负增长时代。
今年5月,广州公布2022年统计公报:“到2022年末,广州常住人口比2021年减少了7.65万人”。同样地,北京、上海和深圳也在2022年上演了人口减少的戏码,分别减少了4.3万、13.54万和1.98万人。
这绝非偶然,北京人口从2017年开始就已经连续负增长6年。而上海也在2015、2017年短暂地出现过人口负增长。
近年来,“离开北上广深”的声音愈发高涨,而今迎来负增长,不过是蝴蝶效应以年为单位的表现。
时间回到2016年,无数人的朋友圈被一条《我买好了30张机票在机场等你:4小时后逃离北上广》的推文刷屏。
年轻人“逃离”的原因五花八门,比如工作压力大、生活成本高、没有归属感等。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有一个共同的止损年龄——三十而立,许多年轻人选择在30+的年纪,结束北漂、沪漂、深漂,回到家乡,或者选择宜居的二三线城市,开启人生新篇章。
然而,总有一些人做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选择,今天,我们将镜头聚焦4个30岁才来北漂的大龄“姐姐”们,听听她们讲述“30+”大龄逆行北漂故事。
她们当中,有人因为北京才可以包容200斤的灵魂,有人只是为了躲避亲友的催婚,有人要努力赚钱一个人养大遗腹子,有人旅居全国像候鸟一样没钱了就回北京赚钱积攒下一段旅费。
舞台上30+的女明星们乘风破浪,这群30岁北漂的姐姐们,是真的要在生活里勇往直前。
到北京躲避父母催婚:离婚姻远了,离爱情近了
穆欢,来自河南洛阳,律师
93年的穆欢来北京只有一个目的,“躲避催婚和相亲。”
自从来了北京,穆欢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清静了。
“眼不见心不烦嘛。”离爸妈远了,他们想抓也抓不到,也不用每周去应付各种相亲了。
从穆欢大学毕业开始,爸妈就开始加入了催婚一族。从一开始的暗戳戳试探,到明目张胆的催魂相亲,再到后来的乱点鸳鸯谱。
相亲,成了穆欢每周的必修课。“‘大姨妈’还每月来一次呢,我这相亲倒好,每周至少一次。多的时候,周末两天都不够排班的。”
穆欢来自河南洛阳,可以算是一个标准的“小镇做题家”,从小镇考上了北京的大学。
大学期间,穆欢就一直想留在北京,只不过拗不过父母,回到老家,考上了洛阳司法系统的体制内坑位。单位离家开车只需15分钟,每天中午都可以回家吃饭。
工作上穆欢可以轻松应付,但让她最头疼的事,便是爸妈的花式催婚。
在老家相亲,是最讲究“门当户对”,用穆欢的话来说,整个洛阳公检法系统适龄的未婚男青年,穆欢几乎都见过,很多都有“一饭之缘”。
只是穆欢真的不感兴趣,每次拒绝的理由都是“不合适”。
爸妈着急了,直截了当地问穆欢,“你是不是情感上受过伤?”
双方的分歧本质在于——在父母看来,婚姻是必经的人生选择,门当户对就是正确答案。而穆欢则认为,婚姻可有可无,爱情才是前提。
穆欢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也是因为两代人不同的婚姻观,并没有善终。
大四实习那年,22岁的穆欢,爱上了她的老板
老板比她大18岁,之前在国外留学创业太忙,一直没有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
一个90后,一个70后,有太多“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遗憾了。
老板对穆欢极好,如父如兄地照顾着,给初入职场的穆欢很多指引。
只不过,老板只比穆欢的妈妈小三岁。穆欢知道,古板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这个男朋友。她从来没敢向父母提及这段恋情。
没有第三者插足这种狗血剧情,和平分手也仍然让穆欢伤痕累累。
爱而不得的遗憾,让穆欢有点“封心锁爱”了。这八年,穆欢不再恋爱,只是疲于应付相亲。
只不过,穆欢的相亲对象们一个个都成了家,好多还抱上了二胎。
穆欢依然是一个人,随着30岁的来临,父母逼婚的压力越来越大,“姑娘过了30岁就掉价了,你将来更找不到好对象了!”
“突然就烦了。我的人生又不是只有相亲和结婚。”
在一个周末见了四个人之后,穆欢毫无征兆地想要逃离这样的生活,没和父母商量,她就提交了辞职报告,坐上了开往北京的高铁。
不出意外的,她和爸妈在电话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最后,穆欢撂下一句话,直接挂了电话,“我不希望有一天,我是为了让你们满意而委屈自己去结婚。”
爸妈似乎也突然想开了,就那么纵容地让穆欢一个人在北京飘着,只不过,偶尔会在家庭群里发一张同事儿子的结婚请帖照片,在朋友圈转发一下夫妻相处之道,那种有所期待的暗示,穆欢假装看不到看不懂。
( 面对父母在家庭群里发的请帖,穆欢装作没看见)
在北京,30岁还没结婚的人一大把,随手可见。穆欢在这里,不是另类,没有结婚的压力,活得很是惬意;没了婚姻的压力,大把优质的男青年也多了许多,“离婚姻远了,反而离爱情更近了”,敞开心扉的穆欢,开始试探着寻找合适的另一半,“而且,30岁的年龄,在北京,也不再是负资产了”。
“随缘吧。有合适的就会结”,不是为了任何人而相亲,不是为了所谓的“合适的年纪应该做什么事”而结婚,结婚只是刚好遇上了那个对的人。
北京可以包容我200斤的灵魂
陈曦,来自山东招远,销售
为什么会来北京?
这个问题对于陈曦来说太简单了,她可以不假思索地告诉你。
“因为北京可以包容我200斤的灵魂。”
没错,陈曦是来自山东的200斤大码女孩,爱眯着眼笑,大大咧咧,对谁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可是,陈曦却是个心思极为敏感细腻的姑娘。
在来北京之前,陈曦从未出过山东。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读大学的济南。
陈曦从小就是个听话的乖乖女,在校期间好好学习,从来不让父母担心成绩。毕业后,也按照父母的意愿考了老家县城的事业编。
因为爸妈说了,“女孩子嘛,离家近有个稳定的工作多好。”
可是,因为生病,体内激素紊乱,陈曦的体重像吹气球一样飙升到200斤,需要穿XXXL的衣服。
在单位,因为身材,陈曦错失了好多机会。就连科室评优评先,因为获奖人要作为代表上台发言,陈曦明明综合成绩最高,还是落选了。
代替陈曦的,是成绩并不突出的同事,陈曦不确定,是因为对方只有100斤的苗条身材,还是比她更深厚的人情关系。
陈曦表面上满不在乎,可是回到家里还是忍不住偷偷哭了。她想过各种方法去减肥,减肥药、节食、运动,均以失败告终。
每天活在大家异样的眼光里,陈曦浑身都不自在。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悄无声息的来了。
有一天全科室开大会,陈曦起身过猛,胸前的衬衣扣子突然崩开,社死的现场让陈曦终生难忘。“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直到现在,我也经常会做噩梦。”
小县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茶余饭后爱八卦的人。 本来陈曦的加大码身材,就是单位里大家调侃的谈资,这次“窘境”,更是凭空添了几分鲜活的笑料。
陈曦受不了,她选择了逃离。她要去一个包容性更强的城市。身为北方姑娘,首都北京自然就是她的首选。
毫无意外地,她收到了父母的反对。
“爸妈,我听话了30年,这一次,可以让我任性一回吗?”陈曦态度尤其坚决,这是父母从未见过的倔强。
30岁大龄北漂,到底是怎么就想不开了呢?陈曦走后,左邻右舍又开始议论纷纷。
可是陈曦不后悔,流言蜚语听不到就当作从来不存在。
大城市的包容性会更强。其实,也是因为北京太大了,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哪有时间戴着有色眼镜去看你。
来北京后,陈曦过得很开心。在北京的工作虽然强度和难度都变大,但是北京是个看重实力的地方,用业绩不用身材说话。
陈曦现在是做电话销售,主要推销SaaS软件。这个工作分工明确,她不需要抛头露面,只需要在前端电话沟通,后续会有其他业务的同事负责跟进。
陈曦做事踏实,提前做了很多功课。由于工作表现突出,陈曦来的第二个月就拿了总裁嘉奖和团队提成。
生活中 她也加入了一个由200斤大码主播组织的姐妹社群,在这里,大家扶持陪伴,相互分享心事。
这是所有200斤的大码女孩的乌托邦,也是陈曦的安全乐园。她分享了自己30岁大龄北漂的故事,“真是太勇敢了,做真实的自己才是最美的。”
薪水比老家翻三倍,赚钱养大遗腹子
徐言言,来自山西大同,编辑
“如果不是为了钱,谁想30岁了还在北漂?”
徐言言是位92年的宝妈,她的女儿童童刚刚14个月大。
童童是个遗腹子,徐言言怀孕六个月的时候,丈夫因车祸离世。身为单亲妈妈,她算了一笔账,一个人要把童童拉扯到18岁,至少需要30万。
如果在老家,徐言言顶多能找份两三千块钱工资的工作,养大童童没什么问题,可是徐言言希望童童可以接受好的教育,有更好的生活。
在大同找不到高薪工作,不是徐言言个人能力不行。根据大同市统计局数据,2022年,大同市城镇非私营单位就业人员年平均工资为86710元,私营单位就业人员年平均工资为47275元。与此对比,据《中国企业招聘薪酬报告》,2022年北京平均月薪13930元。
而且,大同到北京高铁只需要两个多小时,左思右想,她觉得北漂才是优选项。
今年春节过完,徐言言把童童转交给姐姐照顾后,就坐上了开往北京的高铁。
其实来北京也挺波折,徐言言身上也没带多少钱。她在公司附近找了一家便宜的青旅,一天39块钱,按月付的话会更优惠。
六人间的青旅,逼仄的房间不到8平米,放上三张上下床,也只剩个落脚的地方。
但徐言言很满足,“起码不用流落街头”。
徐言言找了个编辑的工作,并不算忙,朝九晚六。这样,她就有时间在网上和童童视频,也可以空闲的时候给另一家公司做公众号代运营。
两份工作,徐言言一个月到手可以有一万块钱。每个月,她都会给姐姐转8000块钱,让姐姐帮忙存着。
空闲的时候,徐言言最喜欢做的就是亲子手帐。她拜托姐姐每天多拍一些童童的照片,她用打印机把照片打印出来,贴在本子上,旁边写一些童童的日常。
“今天童童会走路了。”
“今天童童去打疫苗了,没有哭,真勇敢。”
“今天童童对着我叫妈妈啦。”
就像童童在自己身边一样,徐言言一笔一画地记录着女儿的日常。
写亲子手帐,是为了弥补遗憾。徐言言错过了太多童童成长的瞬间。
就连学说话,童童会的第一个词是“姨姨”,第二个词才是“妈妈”。
每天,徐言言都会给童童写一封信,有可能三言两语,有可能一口气写了三页纸。只不过写着写着,泪水就将笔迹化开了
虽然距离童童会认字还有好久好久,徐言言希望在童童18岁生日的时候,可以把这个当作生日礼物送给童童。
“亲爱的童童,今天是你一岁的生日,可惜妈妈并不在你的身边。妈妈现在努力工作赚钱,希望下一个生日的时候,可以陪你一起吃蛋糕唱生日歌,等妈妈回家,妈妈爱你。”
徐言言有个心愿,就是童童接下来的生日,她都能请一天假,回太原陪在身边,只是,面对北京高昂的房价,她还不敢去想,在北京给自己和童童安一个家。
把北京当中转站,赚够旅费随时走
魏星晴,哈尔滨,新媒体内容运营
魏星晴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在北漂。
“既然又回北京了,不如就把这里当成自己旅居的一站好了。”
大学毕业之后,魏星晴在北京做了一年的摄影师,之后再也没正经上过班,在她看来,生活比生存重要,所以,她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旅游上。
如今,毕业第八年年,她已踏遍了大半个中国,还游历了全球十几个国家。刚开始可能还是旅游式的打卡,这两年疫情没法经常飞,她选择了旅居。
在一个城市往往待上一两个月,魏星晴像当地人一样生活,自己买菜做饭,寻找街头巷尾的地道美食,和街坊四邻聊聊他们的人生百态。
像一只候鸟一样,每当魏星晴手头不宽裕的时候,她就飞回北京,上三个月或者半年的班,积攒一笔旅居生活费,然后再选一个心仪的地方,义无反顾地离开。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既有浪迹天涯的勇气,也有朝九晚五的能力。
去面试时,也有HR对于她的简历提出质疑,嫌弃她跳槽频繁。这时候,魏星晴会自称是个人原因,然后大大方方离开,“我不需要向不懂的人解释太多,只想找到同频共振的那群人。”
魏星晴知道自己简历的特殊性,她也会耍“小聪明”——投简历的时候,她不会选择大公司,而是找一些对口的初创公司。这些公司往往求贤若渴,招聘门槛不高。只要有能力,一切都好说。
其实,魏星晴一直处于“只工作,不上班”的状态。即使旅居期间,也会运营个人的自媒体账号,所以,有足够的内容,证明个人的创作能力。
这次回北京,魏星晴去了一家新咖啡公司,应聘新媒体内容运营。选择这家公司的理由很简单,薪资不低,月薪小两万,这足够维持她在北京生活,还能攒下不少旅费。
此前,她刚从云南普洱回来,在朋友的咖啡庄园足足待了半个月,每天就是和咖啡豆打交道。
魏星晴本身就是咖啡爱好者,不管是3000块钱一杯的手冲瑰夏,还是五毛一包的速溶咖啡,她都研究过。
(魏星晴的工作,是和咖啡打交道。)
面试的时候,魏星晴大大方方走到白板前,开始写写画画,讲了15分钟的《咖啡豆的一生》,从一粒咖啡种子到咖啡樱桃,再到采摘、处理、烘焙、制作、鉴赏,甚至连咖啡渣的处理她都讲了五种方法。
这番专业表现,也打动了公司,她成功入选,“我的这些一线经历,是坐在办公室的其他候选人比不了的”。
入职之后,恰逢公司筹划推出的“世界精品咖啡礼盒”,这是魏星晴最感兴趣的主题,她查阅了大量的资料,从五大洲一百多个咖啡产地中筛选出巴拿马的瑰夏、牙买加蓝山一号、埃塞俄比亚的古姬、哥伦比亚的天堂鸟和云南的双重厌氧发酵咖啡。果不其然,最终是魏星晴的方案从产品部的十几套方案中脱颖而出。
她从来都是个散漫自由的人,但是对自己喜欢的事情,又有满腔热情扎进去钻研的劲儿。
新公司避免不了内卷,说是朝九晚五,但是同事们晚上往往要待到九点以后才会离开,每个周末,甚至会主动到公司“加班”。
当然,除了魏星晴。她拒绝一切无效加班,总是第一个离开办公室。
每个周末,她都很忙,没有工夫陪着同事去“卷”。
她要去看展、探店、剧本杀、露营、飞盘、看脱口秀……就像她在其他城市旅居一样,她尽情体验着这个城市的一切新奇好玩的东西。
虽然回北京是为了讨生活,可是仍然要好好生活。
魏星晴已经想好了接下来旅居的地方——浙江杭州、河南信阳和福建安溪,这三个有着“中国茶都”之称的城市。
原因很简单,她要看看盛行于西方的咖啡,发源于中国的茶叶,究竟是有怎样的碰撞和异同——她选择人生下一站的目的,从来不是符合社会大流,而是遵从内心所爱。
结语
陈粒的《历历万乡》中有这样一句歌词:城市慷慨亮整夜光,少年不惧岁月长。
北京是慷慨且包容的,给了更多人无限的可能。
也许30岁不像20岁那样懵懂年轻,时间只不过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教我们与自己相处,与这个世界相处,它推着我们向前走,让我们与更好的自己撞个满怀。
只不过,刚刚好,她们3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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