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丨剑啸鸣殇 · 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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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丨剑啸鸣殇  · 其四

书接上回

《剑啸鸣殇 · 其一》

《剑啸鸣殇 · 其二》

《剑啸鸣殇 · 其三》

鸿洲名门群英庄惨遭灭门,友邻云墨山庄的少主祝红云同两位门人追查凶手,却被一位陌生人威胁莫要追查深究。而他们此时仍不知,云墨山庄也遭人灭门,庄主祝仝生力战而死。

邻州静峰阁突来访客,称阁中弟子戚英环在鸿洲困于群英庄,需阁中另一弟子叶清轩方能解困。叶清轩奉师命,与访客今弋前往鸿洲群英庄。俩人在路上突遇歹人拦路,一番争斗后两人打退拦路者,叶清轩却对今弋的身份起疑并以剑相向。

静峰阁弟子戚英环则在鸿洲偶遇一行不明来路之徒,巧然之下听闻对方要去群英庄作恶,之后又不巧遇到这伙人拦路,在脱身时不幸被打伤,藏身于荒林中也没有摆脱追击,被一人背后暗袭打昏过去。

第六回 奈何佳人空思念

鸿洲青山郡,凌云客栈。

恭温良这几天一直没敢合眼,一是生怕祝红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二是他只要一闭眼,总是能看到云墨山庄的惨象。他们三人离开时云墨山庄还是一派祥和景象,可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全死了,整个山庄的人都死了,那血腥味浓烈到让恭温良感到窒息。山庄里的场景和他们在群英庄里看到一样,所有人身上都有刀剑的伤口,或是钝器砸伤的痕迹,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山庄内各处。

恭温良能入得云墨山庄的门,全得益于祝仝生的父亲祝老赏识。恭温良年幼时父母染时疫离世,是祝老将他收入云墨山庄,起初只是打杂,后来见他有天赋,便让他跟着祝仝生少爷一同学习,一同习武。每每祝仝生操练之时,恭温良总是被选来作对手。一来二去,恭温良也练就一身云墨山庄的武学。

虽然不是祝家人,但祝老也当恭温良是自家人一般,将云墨山庄本门的武学全无保留的教了他。自然,恭温良的资质毕竟不及祝仝生,但是云墨山庄的武法他尽学于胸,只要放手一战,也能和祝仝生交个平手。多年的相处让恭温良和祝仝生从主客之交变为了手足之交,在礼节上,恭温良称祝仝生为庄主,但是私下里,祝仝生总是称他作恭兄。

当恭温良奔入山庄主事厅里,看到祝仝生已经冷掉的身躯跪在地上,头垂于胸时,顿时双膝也软了下来,他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只是双眼一片模糊。他硬撑着身子挪到祝庄主身前,双手颤抖着托住祝庄主的脸颊,那冰冷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硬,祝庄主的双眼已阖,嘴角一道血痕直蔓延到下颚。恭温良托着庄主的脸,将头埋在庄主膝下,不由得对着庄主的冷身一连磕了五六个响头。

“庄主!对不住啊庄主!”

恭温良这一声哭号终于打破了云墨山庄中盘桓许久的空寂。他全身止不住的颤抖,鼻涕眼泪一同涌了出来,恭温良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他曾以为自己永远都不再会哭成如此模样。而在他身后另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忽然响起。

“爹!”

祝红云的哭号惊醒了恭温良,他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几步赶到主事厅外,将刚刚挣脱康子拉扯的祝家少主拦身抱住。

“小姐!小姐……别进去……别进去了……”

这个庄主唯一的孩子,是恭温良看着长起来的。恭温良在年少时便立志终身不娶,他此生只为一件事活着,守护祝家人,守护这云墨山庄。可如今,他这把身子骨终究是无法向九泉下的祝老交代,无法向祝庄主交代了。

祝红云在他怀来又哭又打,却没有力气挣脱出恭温良的臂膀,恭温良身上的衣衫被沾染湿了一大片,他直等到祝红云没了气力,才赶忙将少主交给康子。

“带小姐去外面,别进来!”

康子硬撑着脚伤半拖半拉将红云带走。恭温良转身又回到庄主身边。全庄上下数十口人,丧葬事宜耽误不得,那些门人的家属也得安抚,而云墨山庄灭门这件事却不能轻易走漏风声,以免招来不明路数的苍蝇。一时间,有太多事要办,太多人要打点。恭温良顿时觉得有些发昏,他俯身跪在祝庄主面前,忍住泪又磕了三个响头。

“庄主,恭某无能,没能护住山庄,没能护住您……红云我会好好侍奉,请您泉下安心……但有一样事,恭某不得已得罪庄主。”

说完,恭温良深深伏拜三次,然后手发着颤将祝仝生腰上的庄主玉牌取下,收入自己怀里。

云墨山庄历经五代,上百年的历史,从未有过如此惨重的劫难。离开山庄时,恭温良回身望了眼紧闭的庄门,那时残阳如血,正映在那两扇门上,直刺得恭温良心中绞痛,便不忍再看。

如此已过了多日,恭温良带着康子和祝红云下山,到凌云客栈包了间大客,将祝红云安顿好后,立刻去了趟衙门,将此事通报给了自己熟识的官差,又找了信得过的棺铺打棺材,最后找到素日里和山庄来往较密切的几位已经出师的门人,让他们帮忙料理山庄的殡丧事宜。一来二去都安排好后,恭温良这才有空回客栈,替换已经守了好几天的康子。

近日里祝红云已经不再哭了,每日只是无精打采的把自己闷在里间屋里,饭菜也吃不下,康子劝过,被红云赶了出去,恭温良回来也想劝劝,可红云就是不开里间屋的门,恭温良也不好硬闯。

这一日,恭温良正坐在中屋里发愁,只听到客房外有人敲门。恭温良提剑来到门口,微微推开一条缝隙,只看到一个身穿官服的人站在外头,赶忙开门将对方让进来。

“周兄,来来来快请进。这些日有劳了。”

恭温良将对方让进屋坐下,又赶忙倒上茶水。

“诶恭兄,你这就见外了。这么大的事,我出份力,也算对得起往日里祝庄主的情分。”

“哎周兄说的是,说的是。我恭某在此替祝家谢过周兄了。”

“恭哥,你可别这样客气。你这样我担待不起啊。来来,你也喝点茶,你看你这眼圈熬的,你这样下去可是不行。”

恭温良一声长叹,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山庄那边我都已经办妥当了,你找的几个兄弟也都在帮忙处理,门人的家眷那边他们都在跑着作丧葬抚恤,你就不用多操心了。这消息我已经让相关人把信儿封住,一时肯定是传不了多远。山庄就先封着,你看什么时候合适了让人上去再开就成。云墨山庄好歹也是咱青山郡的名门,不是谁想乘火打劫就能依他的。咱这当差的人里多都是山庄门下出身的,这些弟兄们都在查是谁做的这等恶事。”

恭温良点点头,默默喝了一本茶。

“恭哥,我这次来,是和你说那件事。我这次亲自过眼了一遍,你说的对,我确实没见到夫人。”

听到这里,恭温良眼睛一亮。

“你确定?”

“确定,没有夫人。夫人要么已经逃走,要么就是这伙人将夫人劫去了。”

“你们可有查到些踪迹吗?如是夫人逃脱出去,应该会留下什么痕迹吧?”

“恭哥你糊涂啊,若是留下踪迹,那不会被那伙人看到一路追杀吗?夫人一定是不会留下踪迹,而且我们也追查了,那伙人来去很迅速,如果是带着人质,不可能走那么快。我建议你尽快带着祝红云去趟她母亲娘家,就算夫人不在那里,至少也能让祝红云有个临时安身的地方。”

恭温良此时才觉得自己脑子清醒了些许。

“周兄这句话点醒我了,确实啊。红云在这里跟着我终究不是办法,送她去夫人娘家那里,对对,确实应该如此。”

周官差于是又和恭温良说了下后续山庄那边的安排,便不再多打扰,离开去忙后续事宜。恭温良将另一屋里正在休息的康子叫醒,和他说了送红云去夫人娘家的事。

“恭叔,主意是好主意,只怕小姐她不愿意去啊。”康子听完后一脸为难。

“哎,我们先和红云商量嘛,行不行再说,总之先让她从里间屋里出来,哪怕不同意,吃点喝点也行啊。我怕红云这样子下去搞坏身子。”

两人就这么说着,边往中屋那边去,中屋和里屋隔着一扇门,平日里祝红云在里屋待着,康子和恭叔就轮换着在中屋候着,等他二人推开中屋门,却看到里屋的门已经大开,祝红云穿着整齐的坐在中屋的那张圆桌上,眼睛盯着手里把玩的茶盏,脸上似还带着泪印。她看到有人进来,抬眼瞧见是恭温良和康子,又把目光垂下,继续盯着手里的瓷器。

“小姐,你饿吗。我让店家去备些吃的。”恭温良赶忙在桌边坐下,一边示意康子去找店家。在康子出了屋时,祝红云将手中的茶盏倒扣在茶盘里。

“恭叔,你刚刚和来的人说的事,我都听到了。”祝红云语气低沉,嗓音中一阵枯涩。

“小姐,你先吃点东西,吃完了什么都好说,好不好?”

“恭叔!我在和你说正事。”祝红云颦眉微皱,“你不是要送我去我娘的本家那里吗?何时出发?”

恭温良稍稍松了口气。

“小姐,现在还不到午时,你先吃点东西,吃完了我们即刻出发,一路快马,天黑前定能到景心阁上。”

红云听罢想了一会,微微点头便不再言语。恭温良试着问她几句,她也只是摇头,不多说一个字。很快,康子催着店家将几样饭菜端来屋内在圆桌上放下。祝红云也只是挑离自己近的几样菜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说饱了。

恭温良于是不敢多怠慢,招呼着康子将行李收拾妥当,带着红云去马棚牵了马,三人一并向东南比邻的永安郡方向行去。这一路上恭温良骑马在前,红云在当中,康子脚伤尚没有痊愈,便跟在最后。

他们一行三人去往的便是鸿洲永安郡内的景心阁。云墨山庄庄主祝仝生的夫人是景心阁主家的长女舒浣锦。舒家祖上三代为官,任鸿洲知州一职,到舒浣锦的父亲舒安城这里,在任十载后便辞官回家,转而开起了书院,亦用“景心”二字作名,就建在这景心阁旁。景心书院招收学童不看家境,只看资质,舒老先生亲自授书,连年培养出一批批举子,四方里总不少被人称道。舒家书香门第,子女必然是不会习武,只因景心阁与云墨山庄素日里有过来往,祝仝生便与舒老相识,拜为先生,舒老赏识祝仝生性情温厚,又见自己长女驻情于这青年,便许了这桩婚事。两家做亲后每年都总有来往,云横山清幽肃清,舒老每年夏日避暑也就有了个好去处,往年祝老在世时,两个亲家经常一道品茗闲话,处得甚是愉快。

景心阁位于永安郡西南处,恭温良此前已跟随庄主来过多次,对路熟的很,这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意外。可即便是在马上赶路,恭温良依旧没停下琢磨云墨山庄和群英庄的事,短短这几天里,鸿洲两大剑庄接连遭难,到底是谁有如此大的本事做出这等事来,却留不下一丝可以追查的痕迹。更要命的是,那个在酒楼里警告他们不要再追问的陌生人又是谁。

不消说,那人一定是知道群英庄的幕后黑手是谁,那云墨山庄呢?他是否也知情。恭温良想来想去,觉得那人八成不是参与群英庄惨案的人,因为他那天完全有机会将恭温良、康子和红云全部拿下,却只扭伤了康子的脚踝,还留下警告。那他是不是对云墨山庄动手的人呢?

恭温良思索了片刻,也觉得不对,如果是,他为何要留康子、红云以及他恭温良的活口呢?尤其是祝红云,祝仝生的独生女,这等关系按理不会留活口的——毕竟,云墨山庄是被灭门了。

恭温良这一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却始终想不出应该从哪里查起,隐约中他觉得还是得从云墨山庄开始查,但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就这么琢磨着,时辰已经临近傍晚,忽听得一声马鸣,恭温良这才缓过神来,发现前面已经能看到景心阁了。

“小姐,我们要到了。”恭温良回身向红云说道,却看见红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必这一路上,她也是在不断地思索着什么,但她想到什么结论了,恭温良此时也不好问。

马到了景心阁的门府前,恭温良勒住马缰,轻快地下了马,正迎上门外家仆下来问话。恭温良连忙拱手作礼。

“这位小哥,劳烦您给主家报一声。在下云墨山庄恭温良,送夫人舒浣锦的独女祝红云来主家暂住。”

家仆对恭温良只是几分面熟,但是一看到舒家大小姐的女儿正在下马,赶忙回礼招呼。

“诶呀恭师傅,这不用通报了。您和小主请进吧,马我帮您牵着。诶你,来搭把手。这位小哥,您慢点,诶呦您这腿脚,那谁,来来来,扶着这位小哥。小主、恭师傅您二位先请进。”

连招呼带使唤,家仆接过马缰,让手下扶好了康子,一边引着祝红云和恭温良便进了府上。进得正门,府内的人上前接过三匹马去往马棚。府内管事的人已经从内院迎了出来,此人已是天命之年,两侧发鬓已白,见到祝红云一行人,脸上是由衷的喜悦。

“小主,许久未见了。今日怎么有幸把你盼来了。”说着,管事已经走到跟前,上下把祝红云打量了一番,“越发标致了,像你母亲。”

“恭某见过成老。今日突然造访,多打扰了。”恭温良在一旁先发了话,他暗瞄了一眼祝红云的表情,发现这姑娘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

管事一扬手在恭温良肩侧拍了一下。

“恭老弟这是哪里话,都是自家人,何来的打扰。”话刚说完,管事这才察觉恭温良、祝红云以及后面的康子这几人脸上表情不对。

“小主、恭老弟,你们遇上什么事了?”管事边说边来回打量这几人。

祝红云此时忽然像是清醒过来似的,也不说话,只见眼泪顺着眼眶就淌了下来。管事一见此景吓了一跳,赶忙俯下身安慰小主,一边看向恭温良,眼中满是惊诧,却不好在红云痛哭时发问。

好歹让红云止住眼泪时,舒老和其夫人也从内院来到这边,见外孙女满脸泪痕也都又诧异又心疼,赶忙从管事手里接过红云柔声安慰。管事这才得空问恭温良究竟是遇到了何事。

恭温良简要地将云墨山庄的事讲给管事和舒老夫妇,这几位听完无不诧异,一时语塞,只顾得上安慰又哭起来的红云。此时恭温良终于忍不住,向管事问了当下最关键的问题。

“成老,夫人在府上吗?”

可是此话一出口,恭温良突然意识到这句话问得极错,这问题如同又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所有人脸上。管事的成老和舒老夫妇此时脸上已经近无血色,因为他们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而这问题恰是恭温良提问的答案。

“大小姐不在府上。自年后大小姐回山庄后,就再没来过……”管事成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心里在想的事和恭温良不谋而合。

夫人没有来到府上,便意味着夫人极有可能已被灭庄的人劫走,生死未卜。

舒老夫妇一时间慌乱起来,如此噩耗二老着实有些接受不了。管事赶忙安排人送二老和红云回内院休息,又让厨房尽快备些安神的食药给二老和小主送去,并嘱咐一定要让服下才行。

安排妥当后,管事让手下领着康子去休息养伤,自己则拉着恭温良到外院侧间屋里细细询问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恭温良便完完整整地将他们一行领命从云墨山庄出发,前往群英庄回柬领牌,却发现群英庄灭门,之后在永安郡追查凶手线索却被陌生高手威胁,赶回云墨山庄又发现山庄也被灭门,只得在山下客栈暂住多日,才来到景心阁这里的情况讲了一遍。待他讲完时,天色早已漆黑,管事中途让厨房送了些菜和温酒,让恭温良边吃边说。

听完之后,管事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口气。

“想不到太平了多年,又出了这么一遭惨事。”管事成老说道。

“诶,成老,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如今夫人下落不明,我心里着实难安。今日恭某来只为了让红云有个安顿的地方,倘若夫人在此,我便好去料理山庄上的事,可如今夫人不在,恭某今晚就出发去寻夫人。”

成老摇摇头,一把把恭温良按下。

“恭老弟,急不得。大小姐下落不明我也心焦,可是这么多日你都没查到线索,这夜半时分你往哪里去找?况且现在你们在明处,对方底细都没搞清楚,你这样出去,只会把自己送到他人手里。况且群英庄的事我也只是有耳闻,还以为是什么谣言,却不曾想是真事。这等大事竟然在永安郡里都被人当作以讹传讹,你想想这背后到底水有多深。”

恭温良自然是想过这些,可是再想深远也缓解不了夫人下落不明带来的焦灼感。

“成老,我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是如今庄主不在了,红云我送到这里府上,也算有了交代,只剩下夫人不知去向。我虽不是舒家的门人,但是夫人素日里待我不薄,我已经对不起庄主了我不能再对不起夫人啊。”

“我明白,温良,你说的我都明白。这些年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大小姐也把你当家人看待。但是冒失不是良策啊,你这几日定是没休息好,这般状态我让你离开,那我是害了你啊。你听我一句话,踏踏实实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我给你备好马匹和盘缠,你也好周全的出行。再者,红云是你送来的,你走,难道不得和她言语一声,和她辞行?”

恭温良没了话,成老此言确实句句在理。

“成老说的是,我太急躁了些。”

“能理解,这等大事,谁遇到了都是坐立难安。红云这边我定会尽心照顾,你就放心好了。”

恭温良再次道谢,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成老便离开让恭温良好生休息。恭温良刚准备躺下,心里却放心不下,于是出门先是到康子那里看看了情况,确认他安顿好了之后,又托家仆确认红云的情况,等到家仆回报说红云已经睡下了后,才放心回到自己客房内,简单洗了洗便睡下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隔天早晨,恭温良收拾整齐,出了门往内院走去,想着和舒老辞行,顺便看一下红云。刚刚由家仆带着进到内院里,远远正看到祝红云从正屋出来,一身淡红衣衫穿戴整齐,手里还握着佩剑,在他身后,成老也紧赶着追了出来,口中还劝着什么。

红云出来正屋,正好看见恭温良和家仆往正屋来,便直接迎了上去。

“恭叔,你几时出发?”红云张口就问。

身后成老几步追上来拉着红云,一脸发愁的样子,但红云看样子并不领情。

“小主,你听伯伯一句劝好不好,老爷和太太也是担心你。这样,你给伯伯一个面子好不好?伯伯什么都依你。”

成老和红云就这样拧巴着,直等到恭温良走到跟前开口询问。

“成老,这是怎么了?”

“诶呀,红云一早就来和老爷太太辞行,说要和你一起走,我这劝也劝不住。”成老像是遇到救命稻草似的赶紧回道。

不等恭温良先问,红云便插话了。

“恭叔,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找我娘,可我娘她不在这里。我和你一同去找我娘,总比你一人去要好。你几时走?我已经收拾好了。”

“小姐,此行路上凶险,我恭某一人便可,你还是留下的好。”

听到恭温良此番话,祝红云颦眉一横。

“恭叔,我娘被恶人劫走,我做女儿的却自享清安,此为孝吗?我爹被恶人所杀,我做女儿的不去报仇,此亦为孝吗?既为不孝,你却劝我行这不孝之事,居心为何!”

祝红云此时虽然身子微颤,但是说话声却极为锋利,掷地有声。就连一旁的成老也被说得无话反驳。

恭温良立刻单膝跪下,双手拜在额前。

“小姐,孝字为先,恭某不敢妄言!只是恭某此生只为祝家尽忠,如今祝家临难,小姐既为祝家孤嗣,保小姐安康乃是恭某尽忠之职。小姐故意犯险,却是要陷恭某于不忠吗?”

“恭叔!你……”祝红云听罢一脸气忿,赌气般的在地上跺了一脚,“我不管,你要走,我必须跟着你走!”

“请小姐再三思量!”恭温良依旧跪在地上,也不看红云赌气的样子。

在这两人僵持的时候,从正屋那边传来舒老的声音。

“温良啊,她要去,你怕是拦不住啊。”

成老一见舒安城缓步从正屋走出来,赶紧上前扶住老爷。舒安城缓步走到红云身边,看着孙女一脸气的得涨红,心疼得拍拍孙女。

“好了,你这急脾气也不知是像谁。”

“姥爷,你就帮我劝劝恭叔嘛。”

舒老应和着,顺势将恭温良扶起来。

“你们刚刚都说的差不多了,现在听我说句公道话。”舒老一手握住恭温良,一手拉着祝红云,“锦儿生死不明,我做父亲也是坐立难安,我况且如此,做女儿的不是更加惶恐吗?温良,母女连心呐。如今这世态危机四伏,到了外面,谁知道暗处还藏着什么,红云,你的武功,能敌得了那些仇人吗?丧气话不多说,你们都是为了锦儿,我都能理解。所以,去还是不去,红云,你得听温良的,他不能再多为你操一份心。等我说完。温良,红云今年一十八岁,按年级也不小了,我是读书出身,对刀剑全然不懂,红云自幼和她父亲习武,如今是什么水平,你应该比我了解,出门在外,她能否保全自己,你心里必然是有数的。我便只和你问一件事:云墨山庄世袭数代,如今仝生离世,山庄的庄主是谁?”

恭温良如何也没想到舒老会如此问他,但答案显而易见。

“如今云墨山庄的庄主是前庄主独女,祝红云。”

“你作为云墨山庄的门人,庄主有令,你应当如何?”

“恭某应听令庄主,可……”

舒老一扬手,“让我说完。庄主要和你同去,你担心庄主安危,那好,如是庄主能保全自身,两人同行,是否胜于一人孤行?”

“是的。”

舒老看着恭温良和祝红云,微微一笑。

“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吗,温良?”

恭温良看着舒老的笑容,又看看了红云,顿时明白了舒老的意思,连忙向舒老深鞠一躬。舒老点点头,示意成老带自己到一旁去,找来了一把藤椅坐下。祝红云此时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恭温良从怀中掏出一件器物,她一眼便认出,那是云墨山庄的玉牌,是庄主身份的象征。

恭温良其实早就有想过这一刻,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刻会来的如此之快。

“红云,如今祝庄主作古,你是祝家独女,庄主之位便应由你继承。云墨山庄传承五代,历任庄主都以庄门武学为精,以父传子,只有精通庄门武学,才配得上庄主之位。今日你若要领这庄主头衔,恭某便要斗胆试一试你的庄门武学是否精通。若你赢我,这玉牌恭某双手奉上,从此听候庄主号令,若是不赢,我当尊前庄主之命,代理庄主一职,你需听我安排。祝红云,你愿一试吗?”

恭温良此时已经没有了“恭叔”的身份,而是以代理庄主的身份准备迎接祝红云的挑战。祝红云已经听明白了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将佩剑剑鞘握在左手,右手一摆便将利剑抽出,左手将剑鞘收在身侧。

“恭叔,红云今天便和你领教一下了。”

说着,红云剑身一斜,蹬步上前,剑首顺力横劈直抵恭温良咽喉。起手就是杀招,恭温良暗自一笑,横身一闪,只举起剑鞘抵住对方剑刃,作势一推,这才抽剑出鞘,迎刃前击。两道剑影在空中此击彼迎频频交错,金鸣声在院中脆裂开来。

恭温良看出红云所使的是墨如剑法,剑式柔中有韧左右衔击,借着身型步步前逼,那一柄利剑在红云手中如是软绳一般曲直变换,剑刃侧劈直刺,不等一式走老便转手变招,一连拆过十几招后,恭温良右手虎口隐隐发酸。

恭温良沉心运气,将手中剑反手倒握,举臂一提接住红云的剑路,接着收臂顶肘,那剑尖随着肘击直破红云的剑路,恰似肘尖横生出一柄短刃,直逼得红云向后退去,恭温良也不谦让,反握剑柄上挑出刃,剑身顶住红云的剑刃后立刻拧肘反压剑身,硬是将红云的剑路斜偏向身侧,接着横身向前猛然冲顶,用肩膀将红云径直撞开。

原本这一击,恭温良心里颇有把握,却不曾想红云见剑路被压斜,便松了右手的力劲,借力斜身起掌,左手横推出掌直打在恭温良侧腰上,两人二力相冲各被推出几步开外。恭温良只觉得被掌击中处一阵生疼。

不等恭温良喘息,红云提剑又上,剑刃直出刺向恭温良胸口,恭温良依旧是反握剑柄,横剑抵住来势,不料祝红云剑走近前却转腕立剑,两个剑身硬是相撞在一处,红云左手在剑下运力推击,照着恭温良腹部猛力击去。恭温良赶忙下手迎上红云的掌力,握拳砸腕卸掉那一掌。红云旋身流剑,一连劈砍三式后又近得身前,突也似恭温良那般回剑反握,一掌一拳左右迎击,凭着剑刃护臂打得恭温良起手频频招架,以拳对掌以剑迎刃。

两人这一连互拆数十招,恭温良看准时机脚下使力,插进红云步伐空隙处,合拳并手,以臂前剑身为刀向前一推,红云脚下被断了步路,只得后退,这一推不要紧,恭温良瞅中时机凌步上前,一抖手腕将剑柄回正,就势前突一刺,红云侧身抽剑相抵,恭温良转手击向下路,红云退步以剑尖冲顶,一声金鸣作响时,恭温良翻旋手腕又是向红云腰部一刺,红云再退时脚下步伐腾挪不及,身型稍乱,便以剑尖指地作杖一腾身子,翻跃过恭温良的剑路,在他左手侧落下脚步的同时挑剑下劈,恭温良身子一沉,回身便是一刺,只听一声金属相互摩擦时发出的犀利颤声,恭温良的剑尖此时已经直抵在红云的胸口衣襟处,而此时红云的剑尖也顶在了恭温良颈侧的衣领处。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几秒,一同收剑站定身子。在一旁观战的成老此时悄声在舒老耳边言语着:“老爷……”

还没等他说完,舒老一举手,示意他安静。

院中恭温良将剑收回鞘中,接着落身单膝跪地,将庄主玉牌托于手上。

“在下恭温良,今后尊听祝庄主号令,虽有万死在所不辞。”

此时的祝红云长剑还握在手上,气息尚未喘匀。她看着恭叔下拜的样子,眼中又是一阵酸楚。红云毕竟是个十八岁的姑娘,即便比试时出手凌厉心无杂念,可一旦收了剑,心中柔软的地方依旧在隐隐作痛。

“恭叔……”红云轻声唤着陪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长辈,这个在自己爹娘之外最亲的人。

“请庄主接牌!”恭温良依旧低首举牌,等红云动作。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一旦红云拿了牌子,以后在他的世界中便没有了祝红云,而只有祝庄主。

祝红云转头看向一旁的姥爷,舒老很是满意地向外孙女微微一笑,点头默许。红云于是收剑入鞘侧,双手接过恭温良掌上的玉牌。

“恭温良听令。”祝红云声音清亮有力,“即刻携我出发去寻前庄主夫人舒浣锦。”

“恭某领命。”恭温良一做抱拳,接着就被红云扶了起来。

“恭叔,起来吧。”红云柔声说道。

恭温良站起身后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姑娘,一时间,他在红云的身上看到了祝仝生的影子。他见红云低着头想把玉牌系在腰上,便接过来帮她系好。

“你的墨如剑领悟的不错。”恭温良小声说,红云一抬头便迎上恭温良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刚刚那些许的惆怅感便即刻消散了。

“两位,事情有了结果,甚好,甚好啊。我也就不多嘱咐了。成啊,把盘缠和行囊取来,我们一道送送你们。”舒老此时也起身,招呼管事帮外孙女和恭温良打点东西。

很快,恭温良和祝红云便在景心阁府外领过马匹。两人跃身上马,红云冲舒老摆手,恭温良则抱拳行礼,舒老看着二人一牵缰绳一夹马肚,在清早的光辉中匆匆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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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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