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音乐先声,作者 | 朋朋,编辑 | 范志辉
蓝台终于表态了。
8月25日11点,据浙江卫视官方微博,鉴于对观众和网友反映的《中国好声音》节目的问题正在调查之中,该节目暂停播出。
随着 李玟生前控诉在《中国好声音》所经历的不公录音录像曝光,一时间引发全网的不满。 事态逐步扩大,先有节目制作方母公司星空华文股价大跳水,三个交易日市值蒸发近260亿港元,中有浙江广电集团下场督办,后有康师傅、安慕希等赞助商品牌深受牵连。
即便如此,这场“舆情”风波也鲜有平息的迹象。
近几天,陆续有此前的学员、业内人士站出来发声,《中国好声音》在海选期间的种种问题也被相继披露出来。例如,2019年参加过节目海选的说唱歌手肥宅楠楠直言“所谓的地方海选就是天大的骗局”,《说唱新世代》选手吉丁也披露自己受邀参加线下试音后,被要求“购买课程才能参加节目”。
凭借着《中国好声音》这一IP的影响力,所谓的地方海选,其实早早就在大肆收割每一个尝试追梦的普通人,变成了赤裸裸的圈钱游戏。
好声音,梦想破灭的地方
50万买导师一次转身、强制学员三年内不参加其他节目、晋级名额早早内定……看着近期披露出的内幕,参加过两次《中国好声音》海选的哲三有过愤怒,觉得终是“ 恶人自有天收”。
但对于早已放弃唱歌梦想的她来说,更多的是无力。
2019年,哲三从重庆某所高校的流行演唱专业毕业。 无意间,她在网络看到了《中国好声音》的地区海选通知,遂报名了重庆赛区。 报名后不久,负责海选的工作人员就加了她的微信好友,随后哲三与其他选手被拉到了同一个微信群里,等待着参加城市赛道的海选活动。
在首轮区赛中,哲三与其他选手依次演唱,随后进入导师抢人环节,没有获得导师青睐的选手直接淘汰。 “这时还不需要钱,是需要看实力的。 ”顺利通过区赛以来,哲三和其他优胜者进入了重庆地区的省赛。
省赛以“导师战队赛”的形式进行,学员们依次演唱后进行战队内排位,哲三收获了不错的成绩。 本以为能顺利进入全国赛的她,被海选的主办方告知省赛还有两轮,此前学员们需要在网上进行拉票。
在拉票页面内,每人每天有免费的三票人气票,除此之外,需要购买不同数额的礼物来兑换选票,一些虚拟礼物的价格高达数百元。
那段时间,哲三每天不厌其烦地在朋友圈里刷屏,呼朋引伴为自己投免费的人气票。 但随着投票截止日期的临近,哲三发现“免费的人气票没办法带来人气”,许多学员砸钱买礼物而后来者居上。
刚刚毕业的哲三囊中羞涩,但为了她的音乐梦想全家倾巢出动,购买礼物来为哲三争取进入下一轮的机会。最终,哲三如愿进入了省赛的最后一轮,但在省赛演唱后止步于此。
2020年3月,从重庆回到家乡甘肃的哲三仍然心有不甘,再次参与了甘肃赛区的海选。 将前一年的流程重演了一次以后,那一年哲三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一直比赛到了7月,但又再次止步于省赛。
“在重庆的时候,家里花了4万买礼物,到了甘肃(赛区),我们又前后花了2万多。” 不堪如此高昂的投入后,哲三选择了放弃。随后的三年间,她尝试过做唱歌主播、酒吧驻唱,副业还卖过凉皮,“年龄越来越大,我就不再想(唱歌)这事了。”
哲三不知道的是,当她掏空钱包为晋级砸钱买虚拟礼物时,2020年5月,《中国好声音》已经在湖州开始录制。 “我不知道(获胜了也不能上节目),否则我就不去了。 ”哲三说。
2023年 8月21日,《中国好声音》广州城市赛道评委发视频揭露了当年的选拔真相。 该评委表示,《中国好声音》把地区海选进行了外包,外包公司又与地区内的培训机构合作,使初赛海选在机构内部举行,由培训机构通过给选手提供评委赛前指导课程获利。
该评委表示,当他们还在进行区域赛道总决赛时节目已经在录制了。也就是说,培训机构选拔的选手无法到电视台录制,但电视台可以安排经济条件特别好的学员插队到正在录制的节目中。
对于“经济条件特别好”的学员标准,我们无法获得准确的数字。 在哲三同期的海选中,有一位学员在导师战队赛中获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后在网络拉票中不遗余力。 后来,这位学员向哲三透露,她先后花费了九万余元购买礼物进而晋级全国赛。
“但我并没有在电视上看到她,”哲三告诉音乐先声,“她获得了一次发行单曲的机会,那时节目组给每一位晋级全国赛的学员都录制了单曲。 ”
在QQ音乐上,这首由节目组统一安排录制的歌曲鲜有问津,只有十几条评论。 而《中国好声音》能带给她的,唯有个人简介上孤零零的一句“《中国好声音》城市赛道的亚军”。
中国好声音变成了中国好生意,但也在看不见的台下,成了许多人梦碎的地方。
好声音,从来都不是“海选”出来的
2021年5月,“倒奶风波”甚嚣尘上,国家要求停止一切综艺节目的海选活动。 《中国好声音》各地区海选也被全面叫停,网络上一度传言此举将影响到《中国好声音》的如期开播。
为此,灿星制作副总陆伟在接受红星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 “我们导演组在全国寻找好声音,真是碰上一个算一个,有些是圈内音乐人、电视人介绍的……此外,导演组还会到一些酒吧、专业院校去挑选,甚至某些大型企业的工会、文工团去找。 ”
言外之意,《中国好声音》的学员并不是海选出来的,而是节目组在全国各地挖掘的。 所以,即便海选通道被关闭,也丝毫不会影响到节目的录制和开播。
与此同时,各地区的承办公司们纷纷将地区海选更名成“好声音盛典”之类的活动,在弥补前期投入的大量成本的同时,也不断为新一季的好声音积蓄声量。
在那一年的红星新闻的官方报道中明确指出,“《中国好声音》的地区海选,是灿星制作的战略合作单位,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的《中国好声音》地面推广活动。 ” 换言之,所谓的“地区海选”并不是选拔学员,而是节目组在开播前在各地累积声量的营销行为。
具体看来,节目组以IP授权的方式跟全国各地的主办方合作,让他们去办所谓的“地区海选”比赛。 然后,负责海选的主办方进一步拉赞助、从学员身上圈钱,而主办方在省下一大笔宣传费用后,还收获了授权费用。
这一套流程跑下来,灿星文化和地方海选实现了“双赢”,而无论是掏空钱包的哲三、还是成功出单曲的学员,都成了这场营销推广活动的“炮灰”。
对此,盈科律师事务所徐智省律师表示,这些学员能否进行维权,还需要看双方的合同细则。
“节目海选举办方与节目海选选手之间也是一种合同关系, 如果节目海选规则中有胜出选手可以进入节目录制的许诺,而最终胜出者无法进入节目录制,甚至该海选与节目录制无关,选手参加海选的目的根本不能实现情况下,可以要求节目海选举办方承担选手的合理损失,比如交通住宿费、报名费等。”
至于哲三在海选中付出的高昂“礼物”,徐智省律师认为,“如果是海选节目主办方收取的,可以要求返还,如果是在符合海选规则情况下向第三方支付的,可以要求节目海选举办方根据过错承担部分损失。 ”
所以说,以海选之名,行推广之实,本就是《中国好声音》跟大众玩的文字游戏,由此吸引了大批不明就里的年轻人。
从目前能检索的新闻资讯来看,2016年第五季《中国好声音》地区海选中的新闻通告中还明确指出,头部学员有望参加浙江卫视的节目录制; 而到了2017年,《中国好声音》更名为《中国新歌声》后,在地区海选中获胜的选手将无缘舞台,在官方新闻中大多被闪烁其词成“让好声音走向全国”一类的表述。
今年,从抖音网红李炮儿所发布的参加《中国好声音》海选的一些视频来看,他所参加的活动也并非名副其实的海选,而是中国好声音全国巡演歌手大赛沈阳赛区的直选赛,同样是跟许多没有注意细节的网友玩了一场文字游戏。
如果参赛者无心站在最终的舞台上,只是想藉由好声音的IP累积一小部分声量,那么节目组和外包公司的行为便无可厚非。 但是对于哲三这样寄希望于舞台的人来说,节目组的行为多少有些“挂羊头卖狗肉”了,实属不妥。
而当我们向哲三问起,地区海选主办方签订合同中是否许诺参与节目录制时,哲三表示“我们没签任何合同”。
结语
2012 年,浙江卫视引入荷兰《The Voice of Holland》的版权打造了《中国好声音》。
此刻回首,引进的版权为《中国好声音》带来了两个差异化的符号:一是导师不看学员样貌,听歌声转身的选拔模式,二是每一位学员演唱时名字旁边出现的个人标签。
作为一档除了导师没有明星的音综,节目的话题度和讨论度更多依仗学员身上那些关于音乐、关于追梦的故事。
可以说,《中国好声音》从制作伊始,其最核心的特质就是指向“普通人追梦”的。 如今,当我们看到节目组把普通人的追梦之路每一步都明码标价,直接通过选手创收,这一切也就显得格外的讽刺。
当李玟录音引发的连锁反应之后,节目组在地区海选上的“骚操作”也终于被拿到台面上,《中国好声音》这档节目在暂停播出之后,未来的命运如何如今也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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